第101章 穷山恶水,生计维艰(1 / 2)

对于辽西百姓而言,公元341年的这个夏天,格外火热且盼头儿满满!

长安城的诏书迎着天朝旭日,一路快马送至辽西郡守府,牟羽、苏冉二人所请之事,皆准。

后面的事情简单的很,该杀的杀、该判的判,刑场一刀,大快人心!

这个夏天,商贩游走于街巷,吆吆喝喝,盖过了仲夏的知了;

农家劳作于田野,立于阳乐城头,可见一片无垠翠绿,看的苏冉激动万分,直呼今年是个丰收年;

西桦楼客满为患,如凌源县城般的大集在沉寂了十二个年头后,重新‘摆”’上了街头,小贩们卖的物件儿较之凌源,更加稀奇,让外来人眼前一亮;

郡守府官吏奔忙,仿佛总有干不完的急事儿和操不完的心;

有此大功,苏冉却依然官留原位,帝都的诏书召其为薄州别驾,协理一州政务,苏冉因主犯凌霄逃跑和夫人救治不及亡故而自责,遂被其巧言婉拒,直到这时,苏冉才知道,他爱的不是官,而是名呐;

苏道云日夜追查,终是发现了张十三腐臭的尸体与凌霄的销赃地,随着一箱箱宝物被官兵搬出,延续了两代人的乞灵帮,便算是到此为止,是非功过,就留给后人说吧;

武次县南,喊杀阵阵,武次新军正日夜操练,新任武次将军孙荟踌躇满志,誓要建立一支精兵劲旅,一雪当日武宁军破营之耻。

而这孙芸背后的强大家世,便是后话了!

自六岁起便被刘权生严加管教的刘懿,在奏请天子的文书中不显山不露水,这段时日却收获了辽西官吏的一片好评。其才学虽不精湛却十分驳杂,天文地理、古今往事都懂一些,而且,他总有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办法,为人谦和而不失风趣,处事严谨而不失人情,若真叫众人挑个毛病,便是处事的火候还差了点、年纪还小了点、行事太过刚毅了点,还有一些专属于少年的不解思量。

自从武次平乱献计之时,苏冉便关注起这名少年,在他看来,若此战中韩信是牟羽,那张良一定是这刘懿。在送往长安城的奏折中,苏冉为刘懿奏请功德同时,特意加了一句“此子若从政,当官拜五公,望陛下特用”。

他本想借着这张奏折,低调的巴结一番刘权生和刘懿,可长安送回的诏书对此却只字未提,这让苏冉十分尴尬。

事后,苏冉细细回想,可能陛下觉得这孩子年纪太小,还需历练,又或者,当年‘天妖案’的伤疤还没有到揭开的时候!

......

几日前,夏晴、死士辰共同飞信一封,嘱咐事情办妥后,与众人在赤松郡守府扶余城汇合,信中死士辰特意交代,赤松匪患猖獗,万勿小心。

汉历七月十五,通过一显的赤羽金雕得知刘权生一切安好后,老而壮硕的东方春生带着三名少男少女,不,是少年少女和光头,拜别苏冉和牟羽,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走进了赤松郡的辖区。

众人告别时,苏冉眼神怪异,特意反复嘱咐,“赤松郡政务殷繁、动滋交涉,穷山恶水出刁民,如果遇到了难事,说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小命儿要紧。”

据辽西百姓所传:与彰武之富庶、辽西之物博相比,南连辽西郡的赤松郡,绝对称得上赤贫,这里地貌无树多岩,土地正黄少肥,山头光秃一片,溪水泥沙交杂,百姓生计全无,仅从环境上来看,实在找不到一条富的理由。

赤松郡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大伙儿都是一样的穷,谁也不用笑话谁!

四人跨过辽西界碑,一路向北,初时草绿天朗,东方羽挑逗着两只大黄狗,一显如抱母鸡一般抱着那赤羽金雕,刘懿则同东方春生谈起了半年来所遇所感,愈向北走,愈发荒凉,山石纵横,野草枯黄,完全没有人烟。

刘懿对当今天子“削大族以安天下”的国家大策心存疑虞,便在行路途中与东方春生交流起来,按刘懿的话说:君王应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为政养民、节用裕民,保黎民之冷暖,方得天下之大安,不可因一时之短利而置百姓于不顾,此为拔苗助长之举。削弱大族亦是如此,世族亦是百姓,不管是软硬刀子,但凡动了,都会伤及国本,倒不如顺其自然,让其自生自灭。

对此,东方春生则有不同见解。

这位浮沉一生的老倔头儿,一边走,一边轻轻摇动着腰间用红绳穿成的三枚铜钱,轻言道,“荀子曾言‘凡人有所一同。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可见,自古以来,贪得无厌实为人之常情,寒农得一亩地而思取两亩,商贾得一铢而思十铢,既得陇、复望蜀,人皆不可免俗也,然万事万物当取之有度,过度则必自毁其道,当今的世家大族啊,就是胃口太大喽,有的想要把持地方军政,有的一门心思敛尽天下富贵,有的通敌卖国、有的首鼠两端,有的甚至还想裂土封王。呵,人心不足蛇吞象!”

说到这里,东方春生控制不住脾气,又开始义愤填膺,只见老爷子沉声道,“哼哼!这些世家大族也不拎着他们上锈的脑袋好好想想,当年若不是刘氏王侯不尊王令,哪里轮得到世家的崛起?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今陛下剪除世族之心,已经天下皆知,如果世族再不知道收敛,哼哼,四十年前那些个身首异处的诸侯王,就是他们的下场。况且,皇室内斗尚且要见血,何况区区外人?依老夫看,人间少了这么些个祸害,反而清净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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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懿闷头说道,“可是,爷爷,听您和父亲说,如今帝国外患重重,北方拥有辽阔疆土的大秦帝国,君臣同心,国力蒸蒸日上,与我大汉帝国已经所差无几;西南与仪州接壤的骠越与大秦同盟,对我朝虎视眈眈;西域南北道诸国各怀鬼胎,今日事秦,明日事汉,往复不定。由此看来,江山已在风雨飘摇之中,倘若在这个当口强行剪除世族,恐怕会导致江山倾覆啊!”

东方春生欣赏小刘懿的思维,却不认同他的想法,他摸了摸刘懿的小脑瓜,语重心长地说道,“帝国外患固然可怕,纵揽历朝历代,夏、商亡于暴虐,周死于礼崩乐坏,秦亡于苛政,又有哪家是亡于蛮胡外患的呢?大祸往往起于萧墙,比起外患,内忧才是倾覆王朝的内因。而且,世族们千不该万不该,哎!”

刘懿看着东方春生欲言又止的模样,凑前问道,“东方爷爷,世族们怎样?”

东方春生忽然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刘懿,好似看着怪物一般,直到把刘懿看得打了个机灵,东方春生方才收敛眼神,老爷子慈祥笑道,“走神拉走神啦!这世族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做错了三件事。”

刘懿抬眼问道,“哪三件?”

东方春生摆手说道,“第一,仰仗先帝余恩,傲狠凶戾,为祸一方,使民心沦丧,人人痛恨世族;第二,干预皇家内事,引发十二年前的京畿兵乱,此足为国耻;第三,奸凶时枭,不懂得见好就收,反而众疾互动,勾连结盟,试图裂土封王,此为大逆不道之举。有这三件事,这些世族们,理当覆灭。”

刘懿点了点头,继而好奇问道,“干预皇家内事?东方爷爷,十二年前,世族们究竟干预了皇家什么内事?怎么书中从未提起?”

东方爷爷动了动嘴唇,话到喉间却又咽下,老爷子打了个哈哈,笑道,“哎呀,你看我这老糊涂,当年的事儿,我给忘了!不过,孩子,你要知道,上不爱民,则百姓沸,上不亲民,则百姓疏。世族早不是几十年前那个万民拥戴的世族啦!照此下去,再过几年,恐怕天下就又会重归太平啦!”

听完东方春生的搪塞和见解,刘懿低头不语,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索性转而换了个话题,问道,“东方爷爷,这赤松郡怎地如此荒凉?恐不宜人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