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权生的嗔怒,夏晴丝毫不惧,大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笑道,“大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刘权生、夏晴和现任华兴武备将军邓延,并称曲州三杰,三个人在年轻时,都是才华横溢、学识渊博之人,更为不易的是,他们三个意气相投、志趣相近,私交甚好。所以,当年刘权生带着刘懿连夜跑回凌源时,夏晴和邓延得知消息后,义无反顾地追随而来,只不过,夏晴选择了辞官隐居于市井,而邓延则选择了从京畿长安调任到凌源,做了武备将军。
三人半生兄弟,情如家人,些许微不足道的摩擦,只当是日常玩笑了。
刘权生索性不再兜圈子,打开话匣子,娓娓道来,“从时势来看,这位太昊城北上而来的工学从事谢巍,此来必定是为修渠一事。此次陛下倾三州之力,在江北兴修虹渠,这条‘大龙’引黄河之水及数条支流,途经三州六郡十九县,最后直抵西北牧州匠城,覆盖小半个江山,其意有三。”
夏晴笑呵呵地为刘权生斟满了酒,一边说道,“还请大哥细细道来。”
刘权生夹了一粒花生,呲溜了一口小酒,缓缓说道,“一为彻底解决今年以来的牧州大旱之急,今后牧州百姓吃喝,无需再看老天爷的脸色,不过你瞧瞧,这虹渠并不是相互连接的一条长渠,仅是本次三州六郡十九县所修之渠的大意统称,这便有了这第二层意思。”
刘权生手中筷子撩的烛火左右轻舞,映照出他精光四射的眼芒,“二为以备战事,大汉武备军二十有四,其中北方有五支驻扎在这‘大龙’边。近年来北方大秦帝国咄咄逼人,若他朝秦汉战事再起,武备军和粮草军备通过大渠水运三日可达前线。而至于为何不选择路途较短的沧州,而选择绕道曲州修建大渠,我想,陛下另有深意!思来想去,这就是陛下的第三层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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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人一点就通,夏晴硕大的脑袋一摇一晃,脸上瞬间露出惊奇之色,“大哥,你是说陛下想借助修渠,对沿岸世族们来个围魏救赵?或是围城打援?还是引虎出山?”
刘权生轻佻的耸了耸肩,有些无赖,“世族之患,乃帝国四十年来的顽疾,远非朝夕之事。铲除世族,一切动作早已开始,一切也远未结束。不过,陛下究竟是否有借修渠之便来铲除沿岸世族,还要看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如果那些贪得无厌的世族们对这块儿肥肉不感兴趣,那陛下可就前功尽弃了。夏大脑袋,我可啥都没说,这都是你自己猜的!”
夏晴低声笑道,“修建大渠,必耗费钱银无数,此中利益,怎能让沿岸世族不动心呢?只要世族们贪心一起,胆敢在水渠工程质量上做手脚,剪灭沿岸世族,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刘权生端着酒樽,往复摇晃,淡淡道,“用民生大计做赌,来换取世族覆灭,这桩生意,也不知道是赚是赔。”
夏晴若有所思,他不想接续刘权生所谈的这个敏感问题,旋即兴致盎然地说道,“陛下的老师,不愧有‘计赛张良’之称。竟能想到用修建大渠这条阳谋,吸引沿岸世族从中牟利,籍此削灭诸族,高,实在是高啊!”
“阴谋的尽头便是阳谋,阳谋通常是站在权力巅峰者的惯用伎俩,如今世族们的力量已经远远不及十余年前,陛下和吕相出此阳谋,这并不值得少见多怪。”刘权生否定了夏晴对当今帝师的赞赏,又聊回了方才话题,见他淡然道,“如果因世族从中牟利,导致大渠修成后是粗制滥造的豆腐渣工程,这样既损耗了国力,又损伤了国体,倒有些得不偿失了。况且,帝国内部大大小小的世族,哪个手里没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逍遥到了今天。由此可见,贪婪修渠之欠款,或许只能削弱世族之力量,并不能起到剪灭世族的效果。计是好计,可结果可能并不尽如人意。如果沿岸世族们联合起来抵制此时,最后陛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也说不准呐。”
夏晴嘟了嘟嘴,哦了一声,他似乎对刘权生的忧国忧民并不上心,随后问道,“大哥,今日之事,到底如何?如果咱么能抓住‘刘家勾连曲州工学从事谢巍意图幕后交易凌源修渠之事’的把柄,并将此事通告天下,凌源刘家的路,就到此为止啦!大哥也不必窝在这小小的凌源城里郁郁寡欢了!”
“时机未到,我老刘家最后一层虚伪面具,还是没能撕下,所以,咱该如何就如何!”刘权生看向窗外,低叹道,“芳草句,碧云辞,自徊自思难自断。国事家事掺和到一起,还真是难断呢。”
“靠!难怪陛下赠你绰号‘难断’,果然是个优柔寡断的家伙。”
夏晴嫌弃的看了一眼刘权生,继续向楼内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