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巧言易信,孤愤难申(下)(1 / 2)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顶风负重,艰苦前行。

王彪之和桓温出自曲州老牌八大世族,八大世族在十几年前,被江锋一挫而败,天子更是借机将八大世族在两京中的人脉连根拔起,从此失去立锥之地,两人为了家族复兴,为了游说天子东征,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揣测了所有能揣测的心思,如果这一次他们东征失败,那么,王家和桓家,一甲子之内复兴无望了;

李长虹和陈步业是泥腿子出身,一无背景、二无强援,全部仰仗天子隆恩,才能在风云诡谲的帝国朝堂上,得以有立锥之地,对他们来讲,忠君报国,就是最大的压力,这次东征高句丽,天子把护卫刘淮的重任交予李、陈二人,这位铁饭碗太子爷做事还并不托底,在这样的形势下,两人只感压力如山;

莫惊春和孙芸正值当年,此次东征,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可刘淮指挥失当又不听劝诫,这让两人忧心忡忡;

牟羽老气横秋,一路上话越来越少,心事却越来越重......

围在刘淮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此刻随刘淮共同行军的所有士兵,谁又不是负重前行。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

刘淮自己为说了一句挥斥方遒的豪言,本指望能换来众人喝彩。

谁知道,场中竟然安静的离奇。

这让刘淮心中大为不悦,低头不语起来。

桓温看了一眼闷声不语的刘淮,又瞧了瞧低头不语的王彪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那是一种饱读诗书后的本能,也是一种日积月累下的感知。

桓温预感:如果不立即退兵,前方,便是这十五万大军的葬身之地!

但是,他们的学生,他们的主帅,刘淮,执意不肯退兵,这让桓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思来想去,桓温走到刘淮面前,低眉顺耳,“殿下,连日行军,是否感觉舟车劳顿呐?”

围在刘淮身边的所有将领,不约而同向桓温投来惊讶和鄙夷的目光。

这可是行军打仗,哪有不累的?你以为是你在自家院子里过家家呢?

这个问题问的刘淮也是有些迷茫,他不清楚桓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随心而发,道,“倒是有些困倦了!”

桓温得到刘淮的回复,立即笑容可掬地道,“既然困倦了,要不,咱们先回赤松郡休息个荀月,待养精蓄锐,再挥兵东进?”

众将听的云里雾里时,孙芸率先听出了桓温的弦外之音。

他这是施以软计,让刘淮回兵啊!

于是,孙芸亦附和道,“大都督,末将初领一军,身体亦感不适,麾下士卒亦多有寒症。不若,我等先行回兵,待备足衣物,再行出征,以大都督的威名,必攻无不克!”

孙芸的一番恭维,让刘淮沾沾自喜,他正欲答应,‘不信人’的毛病又犯了!

只见刘淮朗声道,“我等既为军人,这点苦难都难以忍受么?”

既然多说无益,桓温忽然换了一张脸,挥起马鞭,指向李长虹,声色俱厉地大骂道,“李长虹,此一行你长水卫主情报搜集,如今情报延误,陷我大军于险境,你无能,你有罪,你罪该万死!如果此战失败,你李长虹,便是罪魁祸首!”

李长虹瞠目结舌,想要反驳,在事实面前却无话可说,矗在原地瞪着桓温。

宗正府文成馆馆主,也就是刘彦的二师父沈琼,曾对天子刘彦断下箴言:三十年后,阳谋看谢安,阴谋看桓温,权谋看陆凌,奇谋看冉闵。

如今一看,桓温不仅阴,阴中还带了一个‘损’字,他既见刘淮不愿退兵,在声色俱厉之间,桓温直接把将来可能战败的责任,全部推给了李长虹和他的长水卫。

其用心不可谓不毒!

刘淮没有桓温想的那么深奥,只觉得桓温此话有理,便气恼地对李长虹喝道,“桓都尉说得对!李长虹,若此战不胜,本都督定斩你以平军心。此战若胜,本都督必奏书弹劾于你,治你的罪,诛你的族。”

妥了,不管这仗能不能赢,李长虹在刘淮这儿,都死定了。

骑马稍落在诸人外端的陈步业,素来耿直惯了,他听完此言,终于收不住火气,翻身下马拜道,“大都督,凡用兵之道,以计为首。计料已审,然后出兵,则无有不胜。在挥师之前,牟将军献‘六路进军、十面埋伏’之计,莫、孙、刘、李四位将军及末将皆附议,都督不许,非要囤兵险道孤注一掷。且战前都督并未给予诸将分工,导致兵不识兵,将不识将,行阵不和,十五万大军乱做一团,拥挤如同群羊。而今都督问罪,末将敢问,您要问谁的罪?又要斩谁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