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忠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却又蹊跷,这李克宁如何来此?”
葛从周只好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朱全忠微微颔首:“虽然折了天马,实在可惜;但是收了李克宁,孤却要看独眼贼如何守他的河东?待太原城破之时,再将天马牵回,也就是了。”
葛从周连忙请缨:“三郎,臣请领兵讨伐河东!”
朱全忠微笑看了他一眼:“做事须有先后缓急。如今孤要立刻去了长安,削弱岐王之势!哼,汉代的曹操,也是个人才啊!”
葛从周连忙说:“三郎回到王府,又可得夫人高见……”
朱全忠摇头时连腮帮子都甩了起来:
“孤若是做曹操,夫人那边可指望不上啊。她能袖手旁观,就算她是贤妻。”
葛从周恍然大悟:“原来王妃竟然是个节义诰命。”
朱全忠苦笑:“你明日返回,之后把荣氏送来,王妃是否节义,不久便知。”
葛从周唯唯连声,心中却想,大王一向胆大包天,若没有夫人给他拉着缰绳,还真不知道这匹野马会跑哪里去?他口里说曹操,心里只怕是司马昭呢。
朱全忠想起一个词:逐鹿天下。嗯,我现在就去逐鹿!
朱全忠想逐的鹿,还在长安。
麟德殿前的广场上,不知何时在砖缝里长出了些野草,有的还颇为粗壮,在风中轻轻摇曳着绿叶。
一只粗大的官靴踩上野草,野草毫不示弱,绊住这只官靴不放,于是马上传来一声沉闷的肉体落地声,接着又响起一声“哎哟”,顿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张承业爬起来,却看见昭宗皇上正在殿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连忙不顾狼狈跪下叩头:
“老奴见过大家。”
以前的寿王,现在的昭宗皇帝,还是那张国字脸,还是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只是此刻都充满了嘲笑:“张公公,何事惊慌?”
张承业连忙回答:“老奴禀告大家,如今岐王等三帅的乱军已经杀入金光门了!老奴深恐乱兵惊扰圣躬,故擅自调拨观军容使刘季述领兵三千在外等候,请大家即刻西狩。”
听到“西狩”这两个字,昭宗脸上的肌肉下意识地牵动了两下。西狩,何等恓惶,何等狼狈,何等不堪回首!堂堂一国之尊,竟然只能靠狩猎的名义躲避乱军!只是乱军已经入城,不逃怎么办?
但是只要想起刘季述那双三角眼,昭宗心里就一阵阵难受。难道真的要西狩?他皱起眉头,故作镇静,踱步返回殿内,一边问道:
“兵部可有奏报?”
张承业回答道:“兵部侍郎罗凯安下落不明,故此并无奏报。”
昭宗的眉头又紧了一些:“羽林大将军氏叔琮何在?”
张承业跟上皇帝两步,轻声说:“听说被吴兴郡王召往河中了。”
昭宗停住脚步,看了张承业一眼,张承业只敢看着地面,表示恭顺。昭宗缓缓返回御座,心中对先皇安排的这个保天下的“外锁”更加不满。忽然说道:
“难道朕只能依靠延王了吗?”
嗣延王李戒丕的“嗣”,是说他已经是确认的延王王储了。他为人孔武有力,又熟读兵书,在宗室诸王中以知兵着名。昭宗即位后,就人尽其用,让延王主管新组建的殿后四军,力争打造一支装备精良、忠诚勇敢的禁军,取代早已腐朽的神策军,成为先皇所说的“内锁”。但是这支军队组建时间不长,并没有形成战斗力。
张承业哭丧着脸说:“大家休要提起,殿后四军听说乱军入城,竟然已经哗散!”
昭宗吃了一惊,猛然发现,现在自己好像成了孤家寡人了,先皇安排的“内有皇子”,昭宗顶着包括朱全忠在内的朝臣们的反对,硬是让延王典兵。但是没想到,乱军的影子才一出现,这批禁军就已经哗散!
昭宗终于慌神了:看来张承业擅自调动神策军,还是很及时的嘛!他连忙走到张承业身边。
张承业仔细体会着皇上的表情,此时见大家走到自己身边就问道:
“大家,是否现在西狩?”
昭宗刚要点头,忽然想起心爱的女儿:
“九儿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