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皇上旧事重提,李九娘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李存勖淡淡说道:“那张无头贴,乃是孟氏婶娘托张居翰所写。”
李九娘大为震惊,但转念一想,知道皇上所言合情合理。
为什么一直没怀疑到张居翰头上?难道张居翰,不应该是最重大的嫌疑人吗?但是,现在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张承业真是个没用的奴才,竟然没想到张居翰头上。
还有就是,皇上现在把这桩陈年旧案告诉自己谜底,又是什么意思呢?
很明显,自己对这件事,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或者说,皇上马上就会宣布自己的死刑了。
但是皇上刚才明明说,不杀自己啊?
李存勖继续说无头贴的事。
“九娘,你有时候就是糊涂一时啊。你也不想想,那《调笑令》,朕既然能读完,还读了三遍,莫非其中内容,朕竟然会不知道吗!”
李九娘的脸一下白了。
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破鼓万人捶,现在已经不用拿元红说事了。
自己是谋逆,这一条已经顶上多少次失贞了。
李存勖缓缓摇头。
“朕只是读了一遍,便知小令所指何事。朕当时,只是想九娘你,能给朕一个解释。其实十有八九,是失贞于那个李晟珽吧?这小子,果然该死。”
李九娘无话可说。
果然是圣人啊,什么也瞒不过他。
“大婚之夜,来奉献元红的,应该是黄四娘吧?”
这也是李存勖唯一没搞清的事情。究竟是取了谁的元红?虽然估计是黄四娘,但也不妨碍随口问一句。
李九娘默默点头。
再也没有欺骗的必要了,何况,面前这个人,圣人,无法欺骗。
李存勖没有再问黄四娘是如何度过那个夜晚了。他不是八卦之王,这种事情,该糊涂就糊涂点算了。
“九娘,还告诉你个新鲜事。朕现在已经是千里眼了。”
李九娘又是一惊。传说中的千里眼,皇上也有?那么他不仅仅是天资过人,现在更有洞察天地的能力了。
本来这种喜事,应该是夫妇俩共同分享的快乐。
但现在,自己和皇上,已经不再是夫妇了。
李存勖还在炫耀:“朕进了汴京以后,看见了袁象先的梁军在进入宋州,让使者告诉他,袁象先大惊失色,再也无心抵抗,宋州遂就此归唐。”
李九娘听着皇上炫耀,自己一句话都插不上。默默想到,怪不得要把我送往契丹。看来,就算在契丹,他也能观察到我的一举一动吧?
这是生不如死吗?又或者,在契丹也能生存下来?东君,不就是在契丹草原长大的吗?
想到东君,不由一阵苦笑,喃喃对皇上说道:“皇上,臣妾真是没想到,造化如此弄人。臣妾与那东君耶律真如月,居然如此交换位置了?”
李存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朕命黄四娘押送你赴契丹流放。”
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李九娘顺从地返回了她的囚室——一个小小的偏房,里面一几一榻而已。不过,对一个阴谋造反的废皇后来说,她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凭几而坐,想着皇上的安排,不禁感慨良多。是的,自己的谋逆大罪,即便是皇上想赦免,也难以服人。
人言可畏啊。
李九娘这些日子,不止一次啮齿懊悔,好端端的在云端里享福,怎么偏要弄这复辟把戏?虽然复辟是自己一生的唯一愿望,但是事情已经不可为了呀。结果呢,当然是把自己搭了进来。
的确,普天之下,能与李亚子决胜负的人,只怕没有啊。
想到刚才看的朱瑱首级,心里也是怆然。朱瑱是认识的,当年跟着他母亲张惠来秋水棚子,看过自己唱戏。那是个多可爱的小郎君啊,可是现在,却传首千里!
他母亲张惠泉下有知,该会多伤心?这孩子,当年可是她的命根子,张惠临死之前,还不忘给这孩子留下一道继位手谕。
转念一想,如果朱瑱没有成为朱梁的皇帝,未必会遭此噩运啊。所以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真是福兮祸兮。
倒是黄四娘押送自己去契丹,皇上真的这么决定吗?他就那么放心黄四娘?不错,现在她已经与自己决裂了,但二十年主仆恩情,哪里会那么容易割断!
说起来,现在黄四娘身为节帅夫人,虽然还比不上自己当皇后的风光,但可比现在自己的罪人身份强多少倍了。如果再次相见,自己还敢对黄四娘任意呵斥吗?自己与黄四娘,又何尝不是掉了个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