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算了。”
李观棋也撑到尽头了,他疲倦地按住还要争辩什么的皇甫佳佳,语气低沉地劝阻道。
他已经把一切都看明白。
佣金任务是结束了,但制定规则的吞噬鬼,并不打算就此结束,最后结算的惩戒是它杀人的宝贵机会。
在Ta离去后,吞噬鬼是完全能够掌控他们性命的主宰。
莫说那可有可无的规则,既然它有能力将二人留下来,就完全可以将二者全部抹杀。
如今给了一个“猜金币”的小游戏,其实已经算是恩赐了。
残破的右袖在风中飘荡着,像是那颗老柳树垂下的柳条。
李观棋静静地看着,眼前浮现着曾经的一幕幕,他的叔叔曾在那柳条下对弈、喝茶,在王叔失败懊恼时,他会一边笑着一边揉着李观棋的发顶。
也许他真的错了,但他不后悔。
李观棋平静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苍白的手掌伸出,指尖带着凝固的血污,指向了西装男的右拳。
对于生与死的重大选题,他随意地给出了一个答案,将一切交还给天意。
皇甫佳佳还有恐惧,她没能完全接受如今的局面,哪怕她也有过心理准备。
陈洁的脸在脑海中浮过,她说她死后第八分店也完了。
李莫愁死前的呼喊响起,她恳求着上天、也恳求过自己。
鲍安在店长任务前的最后一面已经模糊,她只记得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孩,让她少吃点糖。
一夜成长这种事往往只会发生在电影里。
痛苦的遭遇,的确会让人变得更有力量、更有信念,但只有一分能力的人,绝对不会因此变为二分。
皇甫佳佳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她都不知是因恐惧还是因悲痛,只是在吞噬鬼的催促下,她只能抬起了右手。
寒风里,她颤颤巍巍地做出了艰难的选择——左拳。
李观棋、皇甫佳佳在彼此做出选择后,带着不同的情绪互相看着,一左一右是他们的默契。
也许换了另外两人,在这种时候绝对想着的是如何坑害对方,亦或是怎样算计。
但他们并没有。
也许是因为皇甫佳佳是除朱小凝外最弱的店长,也许是因为李观棋早就清楚自己到了山穷水尽,又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本性总是良善。
总之,生死的重要命题下,他们不争不抢,默契地选了不同选项。
如此一来,二人最少能够保证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
……
2016年1月13日,注定是一个见证太多生死离别的悲痛日子。
39名店员,真正的死亡数达到三分之二,还有两位店长正在面临此生最重要的一次游戏。
但实际上,佣金任务其实在一开始来了40个人。
这第40位,多余的那个店员来自第五分店,名叫鹿采薇。
一向爱疯爱闹的她,却穿着单薄的大衣,在橙湖园外安静地守护了整整四个多小时。
冬夜的寒冷,让这个比皇甫佳佳还要小半岁的女孩显得孤独又可怜。
她眼巴巴地望着橙湖的出口,神情陷入一片恍惚。
在那座由四根石柱撑起的园门下,一个清俊开朗的青年,冲出了园门,朝她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挥着手向她跑来。
“呼……”
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冷风,吹得她一个激灵,同时也抹掉了眼前的幻想。
空空荡荡的园门里清清冷冷,没有阳光、没有笑容、更没有李观棋。
守到最后时间的鹿采薇,眼睁睁看着罗盘手表上的指针,已然指向了22点06分的刻度,突然失声痛哭。
少女的哭泣并不隐藏,呜咽的哭声融进呜咽的风里,飘了很远很远。
她哭着解开了手腕上的罗盘手表,那表带上绑着一节红绳,回忆一瞬间被拉回到很远很远之前。
……
李观棋拉着不听话的鹿采薇,强行将一根红线绳缠绕了她的手腕上,系得很紧将女孩勒得龇牙咧嘴。
“鹿采你做事太冲动了,以后做出决定前,记得去看一看这根绳,提醒自己凡事不要再意气用事。”
……
回忆的碎片消失,女孩也不再哭了,她解下罗盘手表的同时,也解下了那根红绳,牢牢攥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