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元玮向前一步。
“李乐游,你先跟我们去吧,再不去,咱们都快赶不上了。”
“乐游。”
李母抹了一把泪。
“听周里正的,你既然爱读书,大人给了咱们这个机会,那咱们便不能轻易放弃了去。”
她说完这句话似想到了什么,突地笑了:“说不定,我家闺女真的能像大人那样,读出名堂来,当个大官,造福百姓呢?”
李乐游感觉自己指尖发麻,一颗心被拉回拉扯,好似陷入了一种死循环当中。
她的指尖被自己掐得泛白,片刻后,她给自己找了个像样的借口。
“若女儿去读书了,您怎么办?父亲他怎么办?家里的地怎么办?”
“女儿在时,还能与您一起照顾着家里,但女儿若去了县学读书,就算黄昏能赶回家,但家里的重担,还是落在了您一人身上......”
“这些不用你操心!”
周母突然有些生气,但她气的人,是自己,是这个好不容易回归正轨的家。
“娘!”
李乐游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父亲就是那时想读书,到头来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反倒是被火烫坏了眼睛!爷爷奶奶也怪父亲,掏空了家底儿,家里的地也荒废了,书没读出头,反倒是没讨得半分好!”
李母原地踉跄了一下,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周里正看着李乐游,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他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父亲的眼睛是被火烫坏的?他的眼睛,难道不是夜间去田里摔坏的?”
李乐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嘴唇颤抖了一下。
她父亲的眼睛是被火烫坏的这事儿,爷爷奶奶在世时,让谁都不要提,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父亲读书没有天赋这件事,在南坝村,无一人所知。
她父亲李寒,从小就对读书感兴趣,从旁人嘴里学了两句之乎者也,日日挂在嘴边。
她爷爷奶奶高兴坏了,觉得家里出了个金疙瘩,觉得她父亲能一跃龙门,带着他们老李家飞黄腾达。
所以只要那时家中攒了点钱,她爷爷奶奶,就会将她父亲送去泉阳县的老童生那儿,去读书,去认字。
其实她父亲只是喜欢读书,但毫无天赋。
但老童生也是个黑心的。
老童生的学问其实也算不上好,脾气又怪,哪个有钱人家,会送孩子去那他去读书呢。
送到他那儿去的,全都是兜里没两个银钱,但又想孩子读书的穷苦人家,大家伙都做着梦呢。
所以老童生特别“珍惜”每一个弟子,以至于......
以至于她那毫无读书天赋的父亲,在老童生嘴里,成了预备的秀才老爷。
可把她爷爷奶奶高兴坏了。
父亲说,从没见爷爷奶奶笑得那么开心过,所以他其实学问很差这事儿,第一次难开口,往后,便开不了口了。
就这样,“读书”两个字,最开始是父亲的爱好。
最后,反成了蹉跎,成了枷锁。
真正的读书天才,就像李山长的那位裴姓弟子一般,十岁出头,便已考过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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