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人影寥寥无几,那些穿梭其间的,都是刘艺间的忠实家丁和亲卫。
放眼望去,城墙上的每一段垛口都布置着狼牙擂和拒马。
再加上城头巡逻的守卫,以及每隔不远就点燃的火把灯笼。
通常来说,夜袭者要想突破这样的防御是极其困难的。
然而,内患难防。
一旦城池内部出现了内贼,再严密的防护措施也变得形同虚设。
这几日的时间,东门城墙的夜间巡逻任务是由当地的乡勇民兵承担的。
他们每过一个时辰就换班一次,轮流巡逻守护。
但在下午的时候,刘艺间找了一些理由,将这些乡勇民兵全部替换成了自己的家丁。
乡勇民兵们以为是刘艺间体恤下属,无不感到欣喜。
一切似乎进展得十分顺利,只是在傍晚时分发生了一个小波折。
青牙军的千总沈其士随口向刘艺间提议,称光是刘艺间的军士独自守夜颇为辛苦,是否需要一些青牙军士卒前来轮换。
当时,刘艺间顿时感到全身发冷,连连摆手拒绝。
称青牙军长途跋涉前来支援,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艰苦的战斗,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深感不安。
守城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天下闻名的青牙军了。
他们只需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流贼来袭时再战沙场便可。
好在,沈其士并未过多再说,听此话,便任由刘艺间自行安排。
而尽管事情已过,但直到此刻,刘艺间仍然感到一股凉意贯穿全身。
沈其士那张脸上横肉纵横,令人一见生畏。
他那双比旁人大上不小的眼眸中,总是闪烁着凶光,让人不敢直视。
更令人生畏的是他统领的那近千名青牙军士兵,他们如同战场上的杀神,威猛异常。
在沈其士协助守卫东门的这些日子里,刘艺间深刻体会到了青牙军的强悍战斗力。
尽管自己麾下的人数超过对方。
但对于青牙军,刘艺间始终心存惧意。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今夜的计划引起了营地中青牙军的怀疑。
虽然,刘艺间明知如果除掉这些人,闯王必定欢喜,自己的功劳也会更大,而且现在青牙军正在营地内休息,并无防备的样子。
但给他十万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胆量冲入青牙军的营地。
所以,刘艺间决定将城内的青牙军,交给义军来对付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刘艺间在寒风中来回踱步于城墙上,焦急地等待时间过去。
他不时地望向城内,又望向城外。
城内偶尔升起几朵烟火,而城外依旧是漆黑一片。
时间再过去了一些。
洛阳城内的烟火渐渐稀疏,整个城池逐渐进入了沉寂。
刘艺间用力搓揉着他快要冻僵的脸颊。
然后挥手示意,让麾下将领们跟他走。
他倾听着打更的声音,确认现在是到亥时了,越是十一点多,距离子时也就还剩大半个小时了。
刘艺间低声命令道:“让所有的将士都来这边,一旦子时来临,立即在城楼上升起灯笼,打开城门迎接义军。”
“喏。”
他麾下的将领们纷纷低声应答,每个人都呼吸急促。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快要到了!
……
在刘艺间的命令传下后,他的部属们逐渐聚集在城门处,和城楼附近。
夜空中的月亮映照着众人紧张的脸庞。
刘艺间努力平复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目光投向南门方向,心中暗想灵坮那边也应该准备好了。
他再次望向城外,隐约可见人影晃动,想必是过来夺城的义军,已悄然准备好了。
就在此时。
东大街突然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仿佛有数千人在齐步行动。
刘艺间与麾下各是看了一眼,疑惑不解:“这是什么动静?”
突然,有麾下士卒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是青牙军来了!”
瞬间,周围的将领们慌乱起来。
刘艺间也“唰”的一下,脸色苍白,惶恐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举事如何被泄露了……”
“嘭!”
随着一声火铳响划破夜空。
一个声音高呼,喝令:“奉福王、兵宪王大人、镇国将军之命,刘艺间心怀不轨,与流贼勾结,立即处决,任何抵抗者,就地格杀!”
紧接着,是一连串密集的火铳声。
随即,一片凄厉的痛呼哀嚎响起。
刘艺间麾下的官兵们,如同失去方向的飞蛾,纷纷下意识逃往东门城头。
不约而同地,洛阳城的其他几门也相继响起断断续续的火铳声,夹杂着人们的哭喊和惨叫。
这些声音惊醒了整座城市。
洛阳城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全城的喧嚣。
马蹄声急促地在洛阳城的各条街道上回荡,有人在不断地大声喝令:“刘艺间、灵坮、田总问、阳边和等人与流贼勾结,企图开启城门献城,现对这些贼人进行格杀处决。
“全城即刻进入戒备,禁止有人在街巷中逗留,违者一律视为乱贼,就地格杀!”
就在这时,洛阳城各门处突然亮起了点点火把。
一个个流贼的军阵显露出身影,人影憧憧,数量之多难以计数。
城外的流贼显然察觉到了城内的异动,意识到内应外合的计划已经失败,因而现身准备行动。
城上的投降官兵如同慌了神,四处逃窜。
城下则是一队队铁甲青牙军士在展开屠戮,他们用火铳射击,用长枪冲锋。
刘艺间的麾下根本无力抵挡。
面对青牙军的凶名,又是计划败露带来的恐慌,没有人还能保持战斗的意志。
要么被当场格杀,要么疯狂寻找着机会逃窜,再就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正当刘艺间感到绝望和恐惧之际,看到城外火光四起,无数流贼大阵出现。
不由的,他的心中涌现出一丝希望,立即疯狂地咆哮道:“快,快打开城门,让义军进城,这样我们还有一丝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