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让我先问一下,‘V’先生你对于宗教是怎么样的一个看法呢?”
而对于这么隐晦的一问,“V”似乎也就真像是安德鲁所期望的那样,言语之中满不在乎:
“那还能有啥看法?基本上就跟我爹,还有那些牧师们说的一样,上帝至高无上,理应赞颂。还有保证自己遵循上帝的教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基本就是这些,在我看来除了死后能不能上天堂这一点值得商榷以外,宗教总得来说也就只是一部行为准则罢了。”
这说完,“V”又稍显不耐反问上了安德鲁一句:
“所以,你问这些和那个‘解放者’又有什么关系?这个‘解放者’难道也是什么宗教的上帝嘛?”
一句毫不避讳的问询话语直接问出,几乎是当场便打消了安德鲁心中大半的疑虑。
毕竟就安德鲁所知,那些狂热的福音教徒们可从来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地提及他们的唯一神,更不会像这样神色平静地闲谈提及其他宗教。是以,这便下定了决心,向自己身旁的搭档透露出来一点实情:
“是,这个‘解放者’确实是我信仰的神明不错……”
只是不同于安德鲁说着这话时的胆战心惊,等待了半天的“V”一听见自己期待了半天的答案居然就只是这么简单,当时便显露出来了好一副失望的模样:
“嗨——我当什么呢,这你也值当藏那么深啊?”
谜底终于是被揭晓,“V”自然也不再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安德鲁的身上,当即便回过了头去看向了自己手中三明治上头去,大口咬下一块咀嚼着的同时还不忘了在安德鲁的面前摆出来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含糊的说着:
“唔——但说实话,我都信了那么久的上帝也没见上帝保佑我来着,该倒大霉还倒大霉,要我说,这会都已经二十二世纪的当口了,还不如就跟我一样,相信科学算了,起码那些个神乎其神的义体和高科技那可都是实打实看得见,摸得着的玩意。”
再等安德鲁辨认清楚了“V”这含糊不清的话音,明白了其语义,终于确认到了自己这位好搭档其实并不是自己最最担心的“福音教派狂信徒”过后,心头那一抹隐隐的担忧总算是在此刻彻底的消散,同时也连带着口中话语也不再那么谨小慎微,开始大胆地与其大谈起来了宗教本身:
“哈哈,但‘V’,我所信仰的这个宗教,他本身其实也是科学的一部分啊。”
只是安德鲁再开口,这话语里头却又是将宗教与科技这两个看似永远不存在交集的名词给划上了个等号,让这会的“V”赶忙将口中吃食咽下,再是不解地向安德鲁问着:
“怎么可能?虽然我对宗教了解的也不算多吧,但至少我也知道,宗教本身的存在就是因为以前的科技水平低下,人们不知道天上为甚么会下雨,为甚么会打雷。然后就想象出来了一堆神佛鬼怪的东西,认为那些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都是这些神啊鬼啊的在捣鬼。而从这些迷信神话当中诞生出来了的宗教,又怎么可能会和科学搭上关系呢?”
“为什么不呢?……”
“V”开口提到了的这些内容,让安德鲁一瞬间对其有些刮目相看的同时,也顺带着拉高了安德鲁继续与其讨论下去的兴致:
“……虽然确如'V'你说的一样,‘宗教’自从诞生伊始,就是人类用于解释自己无法理解现象的唯心想象集合,是一块在人类科技水平不足时,用于填补人类认知空白的补天石。
但这也并不代表宗教之中就单纯只有唯心想象的一部分,事实上,大部分的宗教也会在自身的发展过程当中吸收进入许多有价值的知识的部分,用以增加自己宗教的公信力。
就比如对于后来基督教派的发展提供了极大参考价值的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思想,例如亚里士多德认为世界上存在着的每一种事物都有着独属于其的‘终极目标’。而这一点在基督教经院哲学当中,通常也被用来论证上帝的存在。就好像是,因为世界上的每一项事物都是有其存在的‘终极意义’,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正是有一个至高的存在,以这些‘终极意义’为目的,设计并创造了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巴拉巴拉。
又比如说是古代名家所提出来了的着名辩题——‘坚白论’,即坚硬与洁白这两点都是可以从石头的身上单独抽离出来的意向概念,即’坚硬的‘,与‘洁白的’,他们都可以单独存在,并用来形容除开‘坚白石’以外,其他具有相同特质的物体,而不必被局限于‘坚白石’这同一个载体之上。而这也恰恰证明了,虽然古代人民因为科学水平的桎梏而无法正确认知世界,但在观察世界,归纳总结抽象概念方面的能力上,或者说是在‘哲学’方面的思考上,还是有相当的可取之处的。”
(其实名家理论上来说并不算是宗教,因为这里我原来想举佛教的例子,就比如《金刚经》里头的色即是空,“色”翻译成白话色就是事物的表象,形状、气味、声音、颜色等等的抽象概念。而“色即是空”的意思就是,万事万物的表象都是没有固定的形态会不断变化的。“空”在这边并不代表没有,而是不固定。然后以此来告诫佛教徒们,追求外物是无意义的巴拉巴拉。但把这种佛教的特色哲学和现代哲学理念放在一块提还是有点问题,所以就选用更好理解的名家辩题了。)
只是对于“V”而言,或许他还能明白安德鲁一开始所说的“宗教便是人类在科技水平不足时用于填补认知空白的补天石”这一句话的意涵,但后来所讲的什么经院哲学,抽象概念之类的话语就已经完全超出了其理解能力之外了。
而这会“V”脸上的重重茫然似是也被安德鲁所注意到了,是以这会也只能将自己口中的话语尽量用简洁、易于理解的词句,再翻译上一遍重复了一遍:
“……哈哈,如果简单点讲的话,宗教之于现代哲学,正相当于中医之于现代医学。
宗教之中正包含着人类对于本体论、认识论的见解,而中医之中也包含着古代人民的医学实践经验——即什么症状吃什么能够缓解。
而也正如中医就不应该与现代医学视作两条并行线,应当将中医当中具有价值的古代人民宝贵的实践经验用现代医学的方式进行药理分析一样。
宗教也应当被视为现代哲学的一种早期发展形式……”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却不料安德鲁的话语竟是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音打断。
“卧槽!来活了!”
再等这会车上的二人反应过来,才发现,此刻竟是已经过了休息的时间,只好先放下来彼此对于宗教哲学的探讨,匆匆忙收起来了手上吃食,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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